·绿杨•
不管我想与不想,念与不念,那棵大树已从物理学抑或是地理学的角度永远地消失了。它的消失让我的心仿佛跌入了悬崖,我无助,我痛。
它的消失,带走了曾经的一望绿色和四季风景,带走了我和我女儿两代人儿时的美好记忆,带走了小樊堡的游子们思家念乡的些许寄托。没有暗示,没有尊重,没有犹豫,倒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。
消失的地方,只剩下一片沉默的空地,只剩下小樊堡村里少有知情者偶尔提及的惋惜,只剩下泥土深处尚存的残根正在慢慢腐朽。
这是一棵银杏树,植物界的活化石,家乡人称为“子孙树”,它高大,伟岸,生机勃勃;它善爱,友好,充满人气。它是村里的地标,骄傲地伫立在村头,见证着村庄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;无论我在地球的何方,想家的时候,点开网络地图,总能清晰的看到的那棵大树。看到这棵大树,就知道是家的方向,就可以看到老家所在的那座房子。
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它陪伴着我一起长大,童年的时候调皮的我几乎爬遍了它的每一处枝丫,春天帮它打花授粉,夏天在它树荫下午休纳凉,秋天里硕果累累,喜迎中秋,春节回家,车就停在大树下;女儿出生在零零后,每次回家活泼的她都会在家前屋后留影,大树总是热情的充当背景,女儿还在树下荡秋千,搭帐篷,玩老鹰抓小鸡游戏,玩的不亦乐乎。
这棵银杏树,它的年轮里还贮存着许多故事。它栽种在上个世纪农业学大寨的六十年代,成长在农村生产队的集体土地里,它经历了文化大革命,见证了砍资本主义尾巴。早先的时候土地贫瘠,无人问津,长得很慢;尔后的它被连带土地分田到户,最后落实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,它作为集体资产被我父亲买了下来,这二十多年来,农村政策环境好,它生长迅猛,长成一棵巍峨大树。跨入新世纪,它又经历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,而如今又正逢美丽中国建设,生态乡村建设的大好时机。结果它消失了,无法留给子孙后代了。
今年清明节我回乡祭祖时它还在,最近一次回家,车行在曾经熟悉的门前小路,看不到我的大树,我的车居然开过了头。我心慌,我郁闷,我无语,我发愣,我……也就一个月稍有余,它怎么,怎么就消失了的呢?砍掉一棵树容易,长成一棵树难啊!
这让我情何以堪,莫知乡路何处寻,何以祭奠我乡愁。游子眷念家乡,家乡人懂得游子的情怀吗?
年少无暇忆春秋,不惑难免思乡愁。乡愁是游子的专利,是游子们激烈苦闷的思乡情结和故土文化概念;是魂牵梦萦的家乡山水,老家乡村的旧庵古庙,出生地的宗室祠堂,是曾经居住的祖屋老院,是一棵大树,一片竹林,一座石桥,一尊方碑;是朝思暮想的健在亲人,追思怀念的入土故人,是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;是曾经的一场社戏或是露天电影,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,一道舌尖上的美食,是一次生死离别的凄凄场面,是藏在心间由陈年往事酿制的一坛醇香烈酒。
还有多少乡愁亟待我们坚守,我们能给后人留点什么?
这棵大树,这棵消失的银杏树,它也是我的乡愁。它虽然消失在家乡的地平线上,但它永远地藏在并痛在我的心中。

